花開 - 76、七六章 大結局 (2/2)

他说他为了自己的优秀,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

他说在他放弃之后,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个玩笑。

他那样难过地问我为什么不再等等他。

池郁的意思是,他喜欢的一直是我。

我突然像醉酒的人一般,视线狠狠地晃了好几下。

也许是我多想了,也许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也许他根本没有那么阴险算计。

可他醉眼迷离地抚上我的脸,轻轻地说:“我一直都爱你,只有你。”

我几乎是狼狈地躲开,故作冷静地说:“师兄,你醉了。”

他看着我,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花开,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没有。”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明明克制不住的在发抖,脸上仍不动声色,“师兄,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往门口走,他的速度却比我更快,在我搭上门把之前从身后抱住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在发抖。”

我反射性的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此时的力气大的惊人,饶是平日里力大如牛的我也无法挣脱。

我明白在这种时候反抗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放弃反抗,淡淡地说:“放开我。”

“不放。”他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语气却坚定如山,“我不要再放开你。”

我和他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而不是那股我熟悉的清香。

他如今是个醉酒之人,比起往常要不理智的多。

“花开。”他俯下身,趴在我的耳畔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从没有离你这么近过,从来没有。”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落在肌肤上的感觉,有别于周卿言给我的心跳骚动,他这样只让我整个人绷紧,如临大敌。

我和他不该像现在这样。

“你做的一切,我都不会指责你。”他阴险狡诈也罢,处心积虑也罢,虽然导致了锦瑟与我的反目,但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说,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事情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就让这些都过去吧。”或许他以后不会和锦瑟在一起,但那些已不关我的事,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

他的唇在我的脸颊边游离,若有似乎的轻蹭,“你为什么不生气?若不是我愚昧,我们现在本该是多么好的一对。”

“我早就说过,时间不可能重来一次。”我闭上眼,努力不让遗憾再从心底窜出,“池郁,我们错过了。”

“不,我们没有。”他不住地摇头,低声说:“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一直喜欢你,你也仍喜欢着我......”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那样决然地说出这句话,即使心里某个角落正在坍塌,某种痛楚流窜在每一寸血液里。

我早就知道终会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却没想到对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竟会这么难受。

“池郁,我一点都不恨你,但也不喜欢你。”我咽下喉头那股想哭的冲动,淡淡地说:“我们都忘了吧。”

他身子一僵,双臂缓缓收紧,“你不喜欢我?”

“是。”我咬紧牙关,说:“在你利用我去刺激锦瑟的时候就该想到,我和你不会再有可能。”

“可是,可是......”他的声音那样无助,“我以为她才是傅雨沫,我以为......”

“池郁,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面无表情地说:“你喜欢的是傅雨沫这个身份。”

“是,我喜欢‘将军女儿’这个身份,喜欢到放弃了你。”他埋在我的颈间,身体微微颤抖,“我后悔了。”

我如今才知道他在客栈那晚的异常是为何,但我的答案,从始至终都一样。

“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缓缓拉开他的手,转身轻轻地抱住他,低声说:“你是我心中最特殊的存在,永远。”

他回抱住我,许久没有说话,再抬头时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我懂了。”

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也是最后一次,“师兄,你的优秀不需要别人来证明,即使你父亲曾给你打击,也不能抹灭你现在靠自己得到的一切。”

我从他怀里退出,咧嘴笑说:“你可是皇上亲封的靖远侯,朝中最优秀的年轻俊才。”

他愣了下,继而眸内漾开笑意,如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暖如春风,说:“花开,谢谢你。”

我在心底默默地说:池郁,也谢谢你,在我最需要温暖和关怀的时候,没有忘记我的存在。

池郁很快又卸下笑容,转身背对着我,冷淡地说:“你走吧。”

他的背影颀长单薄,在杂乱的室内显得异样落寞。

但我无法安慰他。

我说:“师兄,我走了。”

我也同样转过身,但我走的是通往门外,离开这里的那条路。

我和池郁间的事情在今天得到解决,那些温暖、爱恋、纠缠以及难过......都将成为往事。

我们会过得很好,即使没有在一起。

外面天色仍早,算算时辰,现在回去刚好能赶上午膳时间。

我刚出大门准备回去时,发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离开,待我追上去想看个究竟时,那人却已经走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见。

方才那人是锦瑟吗?

她来这里找池郁我并不意外,怕的是她看到我从靖远府里出来,再次误会是我在中间挑拨她和池郁。

锦瑟固然任性自私,但被池郁暗藏心机的“爱慕”了这么多年,亦是十分可悲。

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还是别知道的好,不然以她的性格,定会偏激以对,还是等她以后成熟冷静了些再告诉她吧。

打定主意后我便回了丞相府,与阿诺一起用过餐后在沁竹院等周卿言回来,接近傍晚时他终于回到府里,带着爹给我的一封信。

爹在信里为了那天的事情向我道歉,告诉我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将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即使我和锦瑟闹得不和,我也依旧是他的女儿。

周卿言说,爹一直叮嘱着他要好好照顾我,以后有空带我回山上看看他们。

周卿言说,爹依旧决定等这边事情处理完后就带锦瑟回去,不会再任她放肆。

周卿言说,他明日就去找将军和夫人说明此事。

他笑吟吟地说,明日过后,我就能认回自己的亲生爹娘。

我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喜欢的是他,可每一次对上他的脸时,就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喜欢的更多一点。

我踮起脚轻碰了下他的脸颊,真诚地说:“谢谢。”

他眯着细长的眼,笑得好不奸诈,“就这样吗?”

他不等我的回答,轻柔的吻已经绵密地落在我脸上,最后停留在唇上,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我气喘吁吁,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我,眼对眼、鼻对鼻地我看着我,“我每日都觉得亲不够你。”

我轻声喘着气,说:“你该去书房了。”

“嗯哼。”他眼中闪过不耐,“每日都有那么多事情。”

我哭笑不得地推开他,“谁让你是一国之相。”

“明日过后,你也不见得会比我闲。”他又将我搂进怀中,低沉地说:“明日我去找将军和夫人,你只管安心的在家等我,好吗?”

有他在,似乎一切都格外顺利。

“好。”

明日后,我会认回自己的亲生爹娘,能名正言顺的叫他们一声爹和娘,能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份......

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要归于原位了。

一眨眼已是第二天,周卿言上了早朝之后直接和傅将军去了将军府,我虽忐忑不安,但也只能待在府里焦急等待,用午膳时玉珑说找不到阿诺,我只以为阿诺贪玩,不知躲在府里哪个角落,可直到玉珑和管家带人在府里翻了个遍,却仍找不到人时才惊觉出了问题。

玉珑安慰我说,阿诺可能只是偷溜出府玩去了,并不一定出了事情,但我深知阿诺虽然顽皮却不会不说一声就出门,除非他在做某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莫非阿诺跟锦瑟出去了?

我越想越有可能,毕竟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非跟我们一起,不然决不会一个人出府,但若是一直挂念的锦ç

‘Ÿçº¦ä»–出去,即使我警告过他不许接触她,他还是会瞒着我偷溜出去。

我虽然这也想,却也不能断定就是锦瑟带走了阿诺,只能让管家和玉珑带人继续寻人,我去锦瑟那边打探下消息,但刚出了大门就被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拦下。

那男子年约二十五、六,身穿一身灰色布衣,面无表情地说:“你可是沈花开姑娘?”

我警觉地眯起眼,说:“正是。”

他眼神透着一股冷意,淡说:“沈姑娘若是想救师弟的话,就请随我来。”

我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知道你师弟在我手里就好。”他递给我一样东西,正是以前我送给阿诺的一个木雕,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平日里都带在身上当做护身符,“姑娘不用想着通知其他人,直接跟我走就好。”

我握紧了木雕,说:“好。”这人不管是谁的手下,绑走阿诺都是为了引我上钩,我明知这是个陷阱,却不能不去。

布衣男子在我前面,带着我穿梭在京城热闹的街道中,身形矫健、脚步轻盈,快速走了许久呼吸仍平稳有序,明显是武功不底的习武之人。

路过一处刀具摊时,我不动声色地扔给老板一锭碎银,在他张口准备说话时狠狠瞪了他一记,他立刻噤声,任我迅速摸走了一片轻薄的刀片后也不敢做声。

我将刀片藏在指缝中,装作无事般继续跟在他后面,途中两人没有对话,他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沉默,我则在猜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照他的武功高低来看,最有可能便是国舅养的那一批杀手,为了确保能杀掉我才绑走了阿诺。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阿诺对我有多重要?

这个疑问不久后便得到了答案。

破烂的寺庙内,阿诺全身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口里塞着一块破布,正呜呜咽咽地对一旁的少女说些什么,那少女衣着精致,姣好的脸蛋上满是笑容,得意洋洋的对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忽然觉得十分无力。

阿诺是我的死穴,这件事情周子逸知道,锦瑟也知道。

锦瑟为了引我到这里,竟然绑架了阿诺,那个我们共同的师弟,一直爱慕她跟在她左右的阿诺。

不过比起得意洋洋的锦瑟,坐在一旁惬意喝茶的面具男子更为让我担心。

布衣男子已恭敬地站到了面具男子身后,显然那才是他的主子,也是今日这事情的指使者。

面具男子身着华服,从体型看约有四五十岁,虽看不到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气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回想我这一年内遇上的人,能惹上的非普通人,除去周卿言,便是一直都没见过面的国舅爷。

“锦瑟,”我冷冷地看向锦瑟,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丝毫不知事情的严重性,手指调皮地玩弄着胸前发丝,笑嘻嘻地:“你看不出来吗?”

阿诺见到我后早已把视线投注在我身上,口齿不清的一直在说些什么。

我看了眼阿诺,示意他冷静下来,“你和我之间的事,为什么要连累阿诺?”

“不连累他,怎么能威胁你呢?”她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语气却天真无邪,“你武功那么高,我打不过你啊。”

“所以?”我挑眉,淡淡地说:“用阿诺威胁我就可以杀了我?”

“我说过我打不过你啊。”她指向一旁喝茶的面具男子,笑着说:“但我有帮手。”

我深深地看了面具男子一眼,说:“你会害得我们三个人都没命。”真是天真的近乎愚蠢,被人利用了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她摇了摇手指,义正言辞的纠正:“不是我们三个,是你和阿诺两个。”

阿诺听到这话,眼里露出了伤心欲绝之色。

我叹了口气,说:“你可知坐在那里的是谁?”

锦瑟有些不耐烦,说:“你只要知道那是帮我来杀你的人就好了。”

我顾自说:“坐在那里的是国舅大人,他杀我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自己。”我看向一直看戏的面具男子,问:“我说对了吗,国舅大人。”

面具男子将茶杯递给布衣男子,缓缓拍了拍手,说:“不愧是丞相喜欢的女子,倒还有几分聪明。”

锦瑟闻言又急又怒,“柳伯伯,你这意思是......”

“g,别急。”他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说:“我和你的出发点不同,想要的结果却一样,这不就够了?”

锦瑟虽然疑惑,却还是点头,说:“是。”

她眼中分明还有着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如我所说的到时候也杀了她。

“锦瑟,他会。”我说出了她心里的犹豫,“他一定会杀了你灭口,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泄露出去。”

锦瑟的神情有点动摇,视线不住的在我和他之间来回,面具男子见状轻笑一声,说:“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吗?”

锦瑟眼中闪过一道愤恨,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冷冷地说:“花开,不要再挑拨了,我不会相信你。”

挑拨?

我和她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因为身份之事闹的不愉快,她就联合外人来杀我和阿诺,我劝她看清事实,反倒成了挑拨离间?

罢了,她再怎么说我也好,我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等到周卿言来救我就好。

那日他安排人暗中保护我,实在是明智之举。

我懒得再看锦瑟,对面具男子说:“久仰国舅大名,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幸会。”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核桃,正灵活地转动着,“老夫也久仰姑娘的大名。”

我讶异地说:“我倒不知自己声名远扬。”

面具男子低沉笑了几声,声音有些苍老,“声名远扬谈不上,陪着丞相卧底,设计抓了金陵太守之事倒有所耳闻。”

我想起抓杨德时周卿言说的那些话,笑说:“我倒忘了,杨太守是国舅的女婿。”

“姑娘记性不错,杨德不仅是我的女婿,还是我的得力助手之一,被抓回京城后,不出一个月就被斩首。”他笑得意味深长,“一切多亏了丞相和姑娘。”

“杨太守杀害同僚仅为贪图贡品,其人品实在低劣,丞相捉拿他归案,一方面抚慰了当年被杀的那些士兵的家人,一方面也是帮国舅除的忙。”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饶有趣味地问:“哦?”

“国舅位高权重,以前是因为遭受杨德蒙骗,现在知道了,岂能容忍这样龌龊之人在自己手下。”

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说:“这话有趣。”

当然有趣。

我和他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以上无非是些场面话,随便说说,拖延下时间而已。

锦瑟见为我们说说笑笑,以为我们真聊得开怀,着急的提醒说:“柳伯伯,时间不早了。”

我叹了口气,她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吗?“我若说那日根本没听到那人口中的秘密,国舅可信?”

“姑娘真风趣。”面具男子不以为意地说:“你是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死前肯定告诉了我所谓的秘密。

就跟当初我救了程令,黑衣男子带人追杀我一般,只因我是他们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所以不管我如何解释,他们都要杀了我灭口。

真正倒霉。

我说:“那日他没说完就死了。”

面具男子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对锦瑟说:“把他扶起来。”

锦瑟从袖中拿了把匕首出来,扶起阿诺后架在他的脖子上,“花开,不要轻举妄动。”

阿诺的眼里满是呆滞,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再有反应。

我说:“锦瑟,放了阿诺,他不该被牵连在内。”

锦瑟却阴冷一笑,说:“谁让他是你最疼爱的师弟呢。”她附在阿诺的耳旁,不顾阿诺的闪躲,亲昵地说:“阿诺,这辈子算我欠你,下辈子再还你好不好。”

阿诺的眼眶蓄满泪水,隐约闪现恨意。

被自己爱慕的少女这样对待,如何能不恨?

我面无表情地说:“锦瑟,我生平第一次觉得你这样恶心。”

“可是我觉得你恶心很久了!”锦瑟想也不想便大声地吼说:“沈花开,我恶心你!”

“恶心我什么?恶心我要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冷冷地说:“你现在做得是会害死我们的事情。”

“是你跟阿诺,没有我。”锦瑟冷冷地纠正,“是,我就是要你死,谁让你抢我的位子,谁让你抢我的师兄。”

“我没有和你抢池郁。”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锦瑟双眼å 血,发狂似的大喊:“我明明看到你去师兄府里找他,你竟然背着我去找他!”

昨日我在门口看到的果然是她。

我试图解释,“不是我要去找师兄的,是师兄的丫鬟......”

“如果不是你跟师兄说了什么,师兄为什么会让你进去而不让我去!”锦瑟不等我说完便激动地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沈花开!是你暗中挑拨我和他的感情他才会不理我!”

我想说,锦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有挑拨你和他的感情,师兄喜欢的也一直都不是你。

但我不能这么做,我明白她知道真相后,不会理解我的苦衷。

周卿言还没来,而我和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到了尾声。

面具男子说:“去将她捆起来。”

布衣男子拿着绳子往我走来,锦瑟则将匕首贴近了阿诺的脖子,警告说:“你知道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敢反抗一下,我就杀了他。”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在说笑,甚至比周子逸当时更为认真,所以任由布衣男子将我的手从背后捆紧,双脚也用绳子捆好,直到不能动弹。

面具男子问锦瑟,“你想要她怎么死?”

锦瑟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说:“怎么痛苦怎么死。”她将阿诺推倒在一旁,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诺看着我的眼里å 满了愧疚、难过以及恐惧。

我用眼神告诉阿诺不要害怕,但他仍十分恐惧,身子一直在不住颤抖。

我紧紧地盯着锦瑟,一手放到胸前,冷冷地说:“你只要刺下去,就再也不用看到我。”

锦瑟轻蔑一笑,“一剑杀了你?不,这样太便宜你了。”

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我不怕她折磨我,只怕她干脆利落的一剑杀掉我,不给我任何等待和自救的机会。

“不如将她倒吊起来,慢慢放血?”面具男子轻描淡写地说:“让她感受每一滴血从身上落下的声音,仔细享受生命逝去的感觉。”

锦瑟眼睛一亮,欣喜地笑说:“好主意,就这么办。”

面具男子示意布衣男子将我倒吊在梁上,他迅速的照办,在梁上挂好绳子后将我吊了上去。

当我倒吊在梁上时,锦瑟笑意满面的走到我面前,像胜利者般骄傲地对我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努力适应着突然倒过来的视野,说:“你当真以为我死了,你的身份就不被揭穿吗?”

她神情一愣,马上又不屑地说:“不,我知道我当不成将军小姐,可我也不要让你当。”

“锦瑟,你会后悔的。”

“只要你死,再后悔我也愿意。”她拿着匕首在我脖子上游移了一会,接着毫不犹豫地割了一道,我只感觉脖子上传来刺痛,鲜血缓缓的从伤口涌出,紧促却又轻声地落在地上,扬起些许灰尘。

“花开,看着你这样,我真开心。”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会等你死了再杀阿诺,不会折磨他,让他干脆的走。”

她已经疯了。

我暗暗使力,让自己尽量正面对着他们,才能用藏在指缝间的刀片出来一点点地割着绳子。

由于他们正面对着我,看不到我背后的动作,阿诺摔在地上则能看到我在做什么,他紧张地瞪大眼睛,却比方才稍微安静了些。

时间一点点的在流逝,地上的血滩变得越来越来大,面具男子和锦瑟正安静的欣赏着我这幅姿态,既变态又享受。

这种杀我的方法虽然让我很不舒服,但也对我极其有利,毕竟它耗费的时间长,我可以一边等周卿言带人来救我,一边割开绳子等待机会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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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脑子却越来越清晰。

其实我大可以像以前那样出手反击,以我的武功,他们轻易奈何不了我。但在他们手里的是阿诺,是在山上时对我热情以待的阿诺,是周卿言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后,唯一剩下的弟弟周俊杰。

我怎么能拿他的命去冒险。

我像个傻子一般任由他们摆弄,只为了不要伤害到阿诺,只为我坚信周卿言会赶来救我们。

他说过我和阿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我绝不会死,绝不会。

因为我要陪着他一起到老。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名黑衣男子匆忙地跑了进来,附在面具男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面具男子听后又附在布衣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布衣男子微微颔首,视线若有似无地看了我几眼。

我停下了手中动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面具男子已经起身,锦瑟见状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情?”

面具男子笑了一声并不回答,顾自往门口走去,锦瑟上前想拦住他,却被布衣男子挡住路,她皱起眉头,说:“柳伯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男子此时已走到门外,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疾步离开,没有再给锦瑟问话的机会。

他走后,黑衣男子走到布衣男子身边,使了个眼色给布衣男子,布衣男子与他对视一眼,抽出手中长剑,“速战速决。”

锦瑟连忙往后面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说:“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男子冷冷地说:“杀了你们。”

“你们!”锦瑟怒极,却只能狼狈的避开黑衣男子的攻势,“你们竟然骗我!”

黑衣男子嗤笑,“好天真的丫头。”

他手中的长剑紧紧的跟着锦瑟,招式凌厉但又留有余地,看到她慌乱躲避时不禁笑出了声,分明是在故意戏弄她。而一旁的布衣男子则一步步的往我走来,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杀意。

我定定地看着他,手指却以最快的速度割着绳子,终于在他送剑过来的那瞬间挣开了绳子,险险的避开了明晃晃的剑刃。这时门口飞速地跑进两个人,并非我预想中的周卿言,而是池郁和梓韵。

池郁见到我这边的情况后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战局,梓韵则接过了保护锦瑟的角色,与黑衣男子交起了手,一时间场面混乱,看得我眼花缭乱。

锦瑟自池郁来了以后心情便快速的变化,从一开始看到他的惊喜到见他救我时的绝望,最终成了面无表情的麻木。

这种紧急时刻我无暇照顾她的情绪,憋足一口气后用力的翻起身解绳子,只是绳子还未解开,便听池郁焦急地大喊,“花开,小心!”

他这一喊使得我原本就已经酸痛的手指一抖,刀片掉落在地。

我一瞬间有些疑惑,眼前布衣男子正和池郁打斗,黑衣男子也在和梓韵过招,我要小心什么?可下一刻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身后......站着锦瑟。

我还未来得及做反应,池郁已经撇下布衣男子,跑到我面前一脚踢开了锦瑟手中的匕首,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布衣男子也将长剑送入了他的身体。

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却没有刺落他脸上的笑容。

布衣男子又缓缓地抽出长剑,挑衅地对我笑了一下。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很多人冲了进来,黑衣男子和布衣男子见状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往门口冲去。

我终于解开了绳子,在池郁摔倒前接住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他搂在怀中,“师兄。”

池郁缓慢地眨了几下眼,从怀中拿出帕子盖住我脖子上的伤口,笑着问:“疼吗?”

比起他的伤,我脖子上那道划伤实在不足为惧。反倒他的伤口一直在涌血,月牙白的袍子已经被染红,刺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师兄,我没事。”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不断地说:“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这就去。”

他轻轻地笑了下,说:“这样的伤,见了大夫也没用。”

我明知他说的是实话,却还是说:“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他一定能治好你。”

“花开。”他按住我的手,俊脸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固执地甩开他的手,“等见了大夫后再说。”

他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我怕没有机会了。”

“池郁,不准你说这样的话。”我故作冷静地说:“这点伤很快就会好。”

“是吗?”他低低地说:“我......”

“花开,你放开师兄!”锦瑟冲过来一把撞开了我,哭哭啼啼地抱住了池郁,“如果不是你,师兄就不会受伤!”

她说的对,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池郁就不会受伤,但如果不是她想要杀我,池郁也根本不用来救我。

我冷冷地看着锦瑟,说:“锦瑟,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瞪大眼睛,委屈地说:“爹,娘,她竟然想杀了我!”

原来不知何时,周卿言已经带着将军和夫人到了破庙,布衣男子和黑衣男子已经被逮住,而阿诺正被周卿言搂在怀里,不住的低声哭泣。

他们听到了锦瑟的控诉,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我走到她身前,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脖子,“想杀你又如何?”今日之前我从未有过这么极端的想法,再生气难过时也不曾有,而她却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现在更是害到了池郁。

我早该杀了她。

她的神情慢慢变得恐惧,不住地拍打着我的手腕,“松手,你松手!”

我不为所动地看着她,说:“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现在让你尝尝,被人杀是什么滋味。”

锦瑟的脸慢慢涨红,眼泪和鼻涕一齐落下,嘴里不住的求救,“爹,娘,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人理她的求救,即使是往日疼爱她的将军和夫人。

“花开,放过她吧。”

最终是池郁开口替她说情。

我松了手,重新将池郁扶起,“师兄,我们去找大夫。”

池郁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孱弱的像是一缕轻烟,“我想和锦瑟说几句话。”

我看了锦瑟一眼,她便恐慌的爬了过来,哭着说:“师兄,你帮我求求情,让她不要杀我。”

池郁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像幼时那般温柔宠溺地说:“别哭了。”

锦瑟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事情会成这样,我不知道你会受伤,我以为不会这样的。”

“我知道。”池郁在这种时刻仍是如此的平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锦瑟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愤怒,“如果不是你变心,我不会想杀了她。”

事到如今她还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

池郁无奈地笑了声,说:“锦瑟,我从未变过心。”

锦瑟的眼中闪过惊喜,“你还喜欢我吗?”

池郁没有回答,唇边挂上一抹深沉的笑。

锦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连忙说:“师兄,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他笑着点了点头,“嗯。”

锦瑟狂喜地对我说:“师兄原谅我了,你没有资格杀我!”

我恨不得一掌扇落她脸上的得意,池郁却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和她计较。

“这是我欠她的。”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利用了她,现在还给她,谁也不再欠谁。”

我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意思,锦瑟却不明白。

她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郁修长的手指与我紧扣,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锦瑟,我从未变心,因为我喜欢的一直都是花开。”

锦瑟的脸瞬间僵住,“什么?”

“我接近你是为了那条长命锁。”他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不知是有意还是力不从心,“我早就知道那是傅雨沫的信物,所以才接近你,带你进京。”

锦瑟捂住耳朵不断地摇头,“不,你说谎,你说谎!”

“我说的是实话。”池郁淡淡地说:“那日你在庙里被刺杀也是我安排的,不过是为了让夫人看到长命锁而已。”

锦瑟发了狂似的大喊,“你骗人!你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我喜欢的是花开。”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眸里满是悔意,“如果你没有骗我那长命锁是你的东西,我和花开就不会错过。”

池郁笑了下,继续说:“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一天都没有。”

锦瑟听到这话时终于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不信你的话,不信!”

她跌跌撞撞着冲了出去,没有人去追她,也没有人露出同情的神情。

“花开。”池郁半阖起眼,轻轻地说:“我好累。”

我握住他冰凉的手,说:“你先别说话,我们去看大夫。”

他没有理我,顾自说:“从小不被爹看重好累,羡慕大哥和二哥好累,为了权力假装去喜欢别人好累。”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我的脸,笑着说:“错过了喜欢的人,好累。”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掉落,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他沾满鲜血的衣衫上,立刻消失不见。

我哽咽着说:“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贴在脸颊边,闭起眼睛低声喃语:“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错过你。”

我想说:好,我们不再错过。

可还未等我回答,他的手便无力的垂落,任凭我如何握紧,他也没有回应。

我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心中有个角落渐渐崩塌,终于崩溃大哭。

池郁,你别死,你还没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你还没有向你爹证明庶子也可以那么优秀,你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

你怎么可以死。

有人从身后轻轻地抱住我,说:“花开。”

我转身抱住他,哭着说:“池郁死了。”

再也不会在我难过时陪伴我,再也不会温柔的对我笑,再也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吟吟地叫我一声,花开。

“嗯。”他脸上有着淡淡遗憾,“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

他抬起我的脸,轻柔地擦去我的泪水,“谢谢他救了你,谢谢他和你错过。”

他叹了口气,仔细端详着我的脖子,确定伤口无恙后才紧紧地抱住我,说:“幸好你没事。”

他的怀抱那么的温暖和安全,让我逐渐止住了眼泪。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却没料到池郁会早他一步来这里,正如池郁以为锦瑟是傅雨沫,却没想到我才是长命锁的主人。

人生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失去和得到,珍惜眼前拥有的才最重要。

我仰起脸,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说:“周卿言,我爱你。”

他俊美的脸庞笑得狡黠,得意地说:“我知道。”

他牵着我走到傅将军和夫人面前,说:“花开。”

傅将军和傅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喜悦和愧疚交织成一团。

我缓缓地跪下,低声喊道:“爹,娘。”

傅夫人听到后泣不成声地抱住了我,反复地说:“沫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缓慢却坚定地回抱住她,说:“娘,是我错了。”

我不该将长命锁给锦瑟,不该在下山时不向她要回来,不该在见到他们时装作不认识......

他们一直都在寻找我,我却从未想过主动认亲。

我错了,一直都错了。

傅将军......不,爹扶着我和娘起了身,总是坚毅的眸中闪着泪光,“你瞧你娘,总是喜欢哭。”

我一手拉住娘,一手抱住了爹,低声说:“原谅我没有勇气早点向你们坦诚这件事。”

爹反手紧紧地把我和娘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地说:“没事,现在知道了就好,我的沫儿......”

爹娘的怀抱很暖,目中有泪,却让人觉得无限的喜悦与欣慰。

我抽空往后望了一眼,周卿言正一手牵着阿诺,唇畔噙笑地凝视。

我无声地说:谢谢。

他墨色的眸内漾开层层柔波,仿佛无数年前,永久的以后,都会站在那里,如星辰般耀眼恒远,只为我一人而明亮。

这是我喜欢的人。

我是沈花开,也是傅雨沫。

尾声

池郁下葬那天,天空阴霾,冷风阵阵,偶有细雨飘下,落到脸上轻轻痒痒,转瞬即逝。

阿诺站在我身边,哽咽着问:“花开,是我害死了师兄,对吗?”

我微微低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不是。”

他不满意我的回答,使劲扯了下我的袖子,哭着说:“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明明是我犯得错,如果不是我没听你的话去找锦瑟,你就不会来找我,师兄就不会为了救你而......”

“阿诺。”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有安慰你。”

他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说:“花开,我后悔,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后悔?

如果真要追究,最错和最该反省的人是我,当初要不是我将长命锁给锦瑟,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花开。”阿诺抱住我的腰,将脸埋到我胸前,闷声哭说:“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想像以前那样宠爱地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没事,我不会生你的气。可手抬到一半却不由自主的顿住,呆呆地停在空中,不知该作何反应。

池郁,我们的三师兄,死了。

他的死,阿诺有错,我有错,锦瑟有错。

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做到对阿诺不报有一丝芥蒂,即使我知道,他还是个孩子,不懂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谁能料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将手搭在他肩上,轻声说:“阿诺,我只是有点难过。”

他双臂搂得更紧,“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跟你一样难过。”

阿诺不知道,他的难过和我的难过并不一样。

我难过的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在我喜欢上别人以后才告诉我,原来他也喜欢我。

我难过的是,他虽然一直喜欢的都是我,却因为我的“慷慨”而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缘分。

我难过的是,我和他终于都选择了放下,他却用生命来告诉我,我一辈子也不能放下他。

池郁,我欠你的那么多,却没有机会再去偿还。

不远处有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梓言和梓韵的搀扶下,缓缓向我走来。她面容秀美,满目哀伤,悲伤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安慰她。

“沈姑娘。”她停在我身前,低敛着眼眉,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点头,示意阿诺先走开,等到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才开口,“夫人节哀顺变。”

她愣了下,随即勉强地笑说:“多谢姑娘安慰。”

接下来,竟是无话可说。

她似乎也察觉了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我从没有见过你,也没有听郁儿说起过你。”

我点头,说:“嗯。”

她苦笑着说:“连他喜欢的是谁都不知道,我果然是个失败的母亲。”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话。

“梓韵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眉间弥满着淡淡哀伤,“所有的事情,包括长命锁。”

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无力地合上,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若不是因为我,郁儿他从小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她眸中泪光闪烁,眨眼坠落,“若我不是侧妃,若郁儿不是庶出,那么或许你和他就会有个好结果,我如今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里,她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只能拿手掩着嘴,不住的低声哭泣。

“夫人。”我低声地说:“你这样,师兄会难过的。”

她愣了下,泪流得更加凶狠,嘴里却笑说:“是啊,我以往就算咳嗽一声他便担心的不行,如今哭成这样,他怕是要急的团团转。”

“嗯。”我从袖中拿出帕子,递到她手上,“夫人请节哀。”

她接过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抱歉,在姑娘面前失态了。”

“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说:“但师兄已经走了,再哭也是无济于事。”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说:“姑娘不伤心吗?”

伤心?

我沉默了下,问:“夫人觉得我不伤心?”

“毕竟郁儿辜负你在先,如今你又有了.......”她的视线望向远处人群中的周卿言,微微蹙眉,说:“良缘。”

我岂能不知她这股微妙的不悦从何而来,“夫人,师兄从未辜负我。”

她似乎不怎么相信我的话,说:“是吗?”

“自然。”我淡淡地说:“师兄和我之间的事情,旁人或许知道一星半点,但最了解的人是我自己。或许我与他因为一些东西而错过,却绝非是他辜负我的感情,或做了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一滴雨水突兀地打在我的脸颊上,叫我愣了片刻,随意擦去后又继续说:“我以前想,等师兄和锦瑟成了亲,我就能完全忘掉他了,再等到我也成亲生子,我想起他时或许就不会有任何感触。”我微微仰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莫名的有些茫然,“现在,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你和锦瑟,果然是两种性子。”她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苦涩带着些许自嘲,“馥琳和沈刚找过我了,他们愿意用锦瑟偿命。”

馥琳、沈刚,是娘和爹......不,是锦瑟的娘和爹的性命。

“我与馥琳是相识二十余年的好友,锦瑟害死了郁儿,我却不能用她的命去祭奠郁儿。”她的神情那样无力,“他生前我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死后也无法替他报仇,我这样的娘亲,到底有何用。”

“夫人给了师兄性命。”我无可避免地说了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若真的觉得亏欠师兄,不如好好照顾自己,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必再为你担忧。”

她听到这句话又开始落泪,苍白的脸庞孱弱的像是随时要昏倒,“你说得对,我应该,我应该......”

我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夫人要坚强,比以前更加坚强。”

“嗯。”她几乎是艰难地点了下头,泪眼朦胧地说:“我会做到的,为了郁儿。”

“夫人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先走开一会。”周卿言已

经往我这边看了很多次,似乎有事情找我。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姑娘说。”她捏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替郁儿刻的木雕,我能留着吗?”

我没有过多思考便回答,“自然。”

她松了口气,笑中带泪地说:“姑娘刻得很像他。”

这时周卿言已经走到我们身边,浅笑着对她说:“夫人。”

“丞相。”她擦去眼泪,打起精神说:“不打扰两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嗯。”

我和周卿言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走入人群,隐去了身影。

周卿言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说:“好凉。”

我摸了摸脸,“有吗?”

“有。”他将身上披风解下替我系好,问“累了吗?”

我点头,“有点。”

他看了眼人群,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去附近走一走?”

我看了眼远处的青山和树林,点头说:“好。”

走到无人之地时,他极其自然地握住我的手,手掌宽厚温暖,叫我不自禁笑了起来。

他挑眉,问:“笑什么呢?”

“没什么。”我隐去笑容,说:“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你方才看了我好几眼。”分明是有事的样子。

他懒洋洋地说:“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你了。”

“哦。”我说:“你最近比较忙。”

“嗯,事情的确有点多。”他停住脚步,一手揽过我的腰,黑眸定定地看着我,“若不是担心你的名誉,我哪怕忙到半夜也会去见你一面。”

我不自在的别开眼,说:“事情比较重要。”

“不,你比较重要。”他细长的眼睛微眯,眸中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所以我才更要将事情解决掉,好好的陪你。”

我将脸轻轻地靠在他胸前,“国舅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那日抓到的人早在审问前就被人暗杀,根本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任何事情,更不用说去指认国舅,也就是说,我们又走到了死胡同。

他轻抚着我的长发,叹气说:“花开,我们没有证据。”

是,我们没有证据,所以不能去指认国舅,不能替池郁报仇。

“周卿言,我不服。”我咬了咬唇,低声说:“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秘密是什么,却害得池郁丢了性命。”

“池郁并不是你害死的。”他抬起我的脸,认真地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我看着他的脸,慢慢的红了眼眶,“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他不是为了救......”

他覆下的薄唇堵住了我接下来的话语,好一会儿后才缓缓离开,低沉地说:“如果那日是我在那里,我也会这样做。”

我死死地咬住唇瓣,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明明阿诺责怪自己时我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可为何到了我自己这里,我也犯了同样的错?

“花开,这是他的选择。”他轻柔地吻去我不小心溢出的泪水,“池郁爱你。”

我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无声地哭了出来。

我爱过池郁,真的爱过,只是我们终究错过了。

周卿言静静地抱着我,像是一颗高大的树木,替我遮挡着所有的悲伤与难过。

直到我停住眼泪,他才轻声说:“我或许知道了国舅想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顾不上一脸狼狈,立刻抬头问:“什么事请?”

他叹了口气,用袖子替我擦去满脸泪痕,“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圣女国时,你曾问我为何相爷会将紫刹果轻易给我?”

“嗯。”我自然记得此事,当时我甚至以为他答应了相爷会留下来照顾黄芙茵,这才换取到了紫刹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其实相爷托我办的另有其事。”他修长的手指撩起我的发丝把玩,不紧不慢地说:“相爷给了我一副画像。”

“画像?”我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些事情,“难道是......芙茵的父皇?”

“正是。”他颔首,说:“相爷对于当年欺骗女皇生下孩子却又偷偷离开的皇夫怀恨在心,却苦于圣女国人不能外出的条例,一直都无法报仇,所以托我去帮她办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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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说:“即使画像里的人是国舅,这也不过是他的私人事情,怎么又成了害死这么多人的秘密?”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周卿言缓缓说:“圣女国女皇的身子虚弱不堪,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

“不是因为当初被皇夫抛弃......”不对,按照紫刹树二十年结一果的时间来算,那时女皇明明可以服下紫刹果来调理身体,难道国舅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一粒紫刹果?

“正是。”周卿言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接着说:“那你又知不知道,国舅回来那一年,皇宫里发生了什么?”

我疑惑地皱眉,“皇宫?”

“国舅回去后过了一年,还是皇后的太后生下了太子,但由于身体虚弱,产后一度昏迷不醒,连太医都判定她活不过几天。”他神秘一笑,说:“直到一名神医献上了一粒紫刹果。”

也就是说,国舅花了两年的时间得到了紫刹果,然后将它献给了垂死的太后?

“国舅与太后两家是世交,他们两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太后十七岁时先皇对她一见钟情,不久后她就成了先皇的第一个妃子,而国舅则一直未娶,直到三十岁时领养了一个孤女,也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云贵妃。”

这个事情或许是有点震惊,但爱慕太后并不足以成为这么大的秘密,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周卿言继续说:“我查阅了皇家族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何事?”

“历来皇帝都是黑发黑眸,除了现在的这一位。”周卿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觉得接下来的话有多么震撼,“皇后是棕发棕眸,国舅是黑发棕眸,而当今圣上......是黑发棕眸。”

我不禁瞪大眼睛,“什么?”他的意思是现在的皇帝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而是国舅的儿子?

“嘘。”他假惺惺地比了下手指,“这件事情还是保密的好。”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指,皱着眉问:“此事当真?”

他似笑非笑地说:“自然当真。”

我想到那刺客死前说的话,他说过程令拿走的根本不是国舅叛国的证据,我先前还不相信他的话,只因除了叛国证据,还能有什么事情重要到国舅要杀了所有知道它的人?但现在周卿言说的这些话.......真是一点都不比叛国来的罪轻。

我有点无措,“那,那我们怎么办?”

“目前来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周卿言摇了摇头,“因为我们没有.....”

“没有证据。”即使有了证据,当今圣上也不会接受这个事实。

“嗯。”他褪下笑容,郑重地说:“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替池郁报仇。”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眼眶又开始发热,“嗯,我知道。”

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我,带点撒娇地说:“我是不是很乖?”

“是。”我闭上眼,感受着属于他的温暖气息,“很乖。”

他俊美的脸庞带着一抹邪气,笑嘻嘻地问:“那么,能给点奖励吗?”话语落下却不等我的回答,立刻就要贴上我的唇,幸亏我机灵的别开脸,这才让他落了个空。

我推开他的脸,轻轻地说:“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一件事情。”

他挑眉,“何事?”

我仰起脸,努力对上他的黑眸,“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脸上有惊讶闪过,随即莞尔一笑,“好奇?”

我重重地点头,“嗯。”

他故作苦恼,“这个啊,我得仔细想一想。”下一刻却突然将我抱了起来,恶作剧般原地转起了圈圈,等到我头昏眼花时才将我放下,附在我耳边温柔地说:“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以为你不过是最普通的那种人,可越相处就越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越不一样我就越想去了解你,越了解你......我就越对你无法自拔。”

我克制住晕眩的感觉,纠正说:“这是你喜欢我的理由,不是时间。”

他笑了下,俊美的容颜像□□那般明艳,“那你呢?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吗?”

“我......”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利落的回答,可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我不知道。”

“你看。”他无奈地揉揉我的脸,“何时喜欢上一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我还在努力思考自己是在何时喜欢上他,敷衍的回:“嗯,你说得对。”

他轻轻地笑了声,将手指与我紧扣,“你掉下崖那一刻我发现喜欢上了你,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你。”

我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假的。”

“......”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表情,面无表情却能看出十分郁结。”

“......”

“现在就更好玩了。”

我凉凉瞪他一眼,准备推开他自己离开,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撇开平日里的高深莫测,像个孩子一般撒娇地说:“花开,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没有回话,只是伸手回抱住了他,轻轻地闭上了眼。

我曾经喜欢池郁六年,但从未产生过要和他厮守一生的想法。而遇见周卿言不过短短一年,却无比坚信我和他会一起走到老去。

我知道,周卿言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爱情。

至于池郁......

所有的爱情都很美好,却不一定都有结果。

我会永远记住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记住他的清隽容颜,记住他的温暖笑容,记住他的体贴关心。

永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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