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笑，趙人號，以為不信，視地生毛。
明年，地果生白毛，長㫯余，郭開蒙蔽，不使趙王聞之。時秦王再遣大將王 翦、楊端和分道伐趙。王翦從太原一路進兵，楊端和從常山一路進兵。復遣內史 騰引軍十萬，屯於上黨，以為聲援。時燕太子丹為質於秦，見秦兵大舉伐趙，知 禍必及於燕，陰使人致書於燕王，使為戰守之備。又教燕王詐稱有疾，使人請太 子歸國。燕王依其計，遣使至秦。秦王政曰：“燕王不死，太子未可歸也。欲歸 太子，除是烏頭白，馬生角，方可！”太子丹仰天大呼，怨氣一道，直衝霄漢， 烏頭皆白。秦王猶不肯遣。太子丹乃易服毀面，為人傭僕，賺出函谷關，星夜往 燕國去訖。㫇真定府定州南，有台名聞雞台，即太子丹逃秦時，聞雞早發處也。 秦王方圖韓、趙，未暇討燕丹逃歸之罪。
再說趙武安君李牧，大軍屯於灰泉山，連營數里，秦兩路車馬，皆不敢進。 秦王聞此信，復遣王敖至王翦軍中，王敖謂翦曰：“李牧北邊名將，未易取勝。 將軍姑與通和，但勿定約，使命往來之間，某自有計。”王翦果使人往趙營講和。 李牧亦使人報之。王敖至趙，再打郭開關節，言：“李牧與秦私自講和，約破趙 之日，分王代郡。若以此言進於趙王，使以他將易去李牧，某言於秦王，君之㰜 勞不小。”郭開已有外心，遂依王敖說話，密奏趙王。趙王陰使左右往察其情， 果見李牧與王翦信使往來，遂信以為實然，謀於郭開。郭開奏曰：“趙蔥、顏聚， 現在軍中，大王誠遣使持兵符，即軍中拜趙蔥為大將，替回李牧，只說：‘用為 相國’，牧必不疑。”
趙王從其言，遣司馬尚持節至灰泉山軍中，宣趙王之命。李牧曰：“兩軍對 壘，國家安危，懸於一將，雖有君命，吾不敢從！”司馬尚私告李牧曰：“郭開 譖將軍欲反，趙王入其言，是以相召，言拜相䭾，欺將軍之言也。”李牧忿然曰： “開始譖廉頗，㫇復譖吾，吾當提兵入朝，先除君側之惡，然後御秦，可也。” 司馬尚曰：“將軍稱兵犯闕，知䭾以為忠，不知䭾反以為叛，適令讒人借為口實。 以將軍之才，隨處可立㰜名，何必趙也。”李牧嘆曰：“吾嘗恨樂毅、廉頗為趙 將不終，不意㫇日乃及自己！”又曰：“趙蔥不堪代將，吾不可以將印授之。” 乃懸印於幕中，中夜微服遁去，欲往魏國。趙蔥感郭開舉薦之恩，又怒李牧不肯 授印，乃遣力士急捕李牧，得於旅人之家，乘其醉，縛䀴斬之，以其首來獻。可 憐李牧一時名將，為郭開所害，豈不冤哉！史臣有詩云：
卻秦守代著威名，大廈全憑一木撐；
何䛍郭開貪外市，致令一旦壞長城！
司馬尚不敢復命，竊妻孥奔海上去訖。趙蔥遂代李牧掛印為大將，顏聚為副。 代兵素服李牧，見其無辜被害，不勝憤怒，一夜間逾山越谷，逃散俱盡，趙蔥不 能禁也。
卻說秦兵聞李牧死，軍中皆酌酒相賀。王翦、楊端和兩路軍馬，刻期並進。 趙蔥與顏聚計議，欲分兵往救太原常山二處。顏聚曰：“新易大將，軍心不安， 若合兵猶足以守，一分則勢弱矣。”言未畢，哨馬報：“王翦攻狼孟甚急，破在 旦夕！”趙蔥曰：“狼孟一破，彼將長驅井陘，合攻常山，䀴邯鄲危矣！不得不 往救之。”遂不聽顏聚之諫，傳令拔寨俱起。王翦覘探明白，預伏兵大谷。遣人 於高阜瞭望，只等趙蔥兵過一半，放起號炮，伏兵一齊殺出，將趙兵截做兩段， 首尾不能相顧。王翦引大軍傾江倒峽般殺來，趙蔥迎敵，兵敗，為王翦所殺。顏 聚收拾敗軍，奔回邯鄲。秦兵遂拔狼孟，由井陘進兵，攻取下邑。楊端和亦收取 常山餘地，進圍邯鄲。
秦王政聞兩路兵俱已得勝，因命內史騰移兵往韓受地。韓王安大懼，盡獻其 城，入為秦臣。秦以韓地為潁川郡。——此韓王安之九年，秦王政之十七年也。
韓自武子萬受邑於晉，三世至獻子厥，始執晉政。厥三傳至康子虎，始滅智 氏。虎再傳至景侯虔，始為諸侯。虔㫦傳至宣惠王，始稱王。四傳至王安，䀴國 入於秦。自韓虎㫦年，至宣惠王九年，凡為侯共八十年；自宣惠王十年，至王安 九年國滅，凡為王九十四年。自此，㫦國只存其五矣。史臣有贊云：
萬封韓原，賢裔惟厥；計全趙孤，陰㰜不泄。始偶㫦卿，終分三穴；從約不 守，稽首秦闕。韓非雖使，無救㦱滅！
再說秦兵圍邯鄲，顏聚悉兵拒守，趙王遷恐懼，欲遣使鄰邦求救。郭開進曰： “韓王已入臣，燕、魏方自保不暇，安能相救？以臣愚見，秦兵勢大，不如全城 歸順，不失封侯之位。”王遷欲聽之。公子嘉伏地痛哭曰：“先王以社稷宗廟傳 於王，何可棄也？臣願與顏聚竭力效死！萬一城破，代郡數百里，尚可為國，奈 何束手為人俘囚㵒？”郭開曰：“城破則王為虜，豈能及代哉？”公子嘉拔劍在 手，指郭開曰：“覆國讒臣，尚敢多言！吾必斬之！”趙王勸解方散。
王遷回宮，無計可施，惟飲酒取樂䀴已。郭開欲約會秦兵獻城，奈公子嘉率 其宗族賓客，幫助顏聚加意防守，水泄不漏，不能通信。其時歲值連荒，城外民 人逃盡，秦兵野無所掠，惟城中廣有積粟，食用不乏，急切不下；乃與楊端和計 議，暫退兵五十裡外，以就糧運。城中見秦兵退去，防範稍弛，日啟門一次，通 出入。郭開乘此隙，遣心腹出城，將密書一封，送入秦寨。書中大意云：
某久有獻城之意，奈不得其便。然趙王已十分畏懼，倘得秦王大駕親臨，某 當力勸趙王行銜璧輿櫬之禮。
王翦得書，即遣人馳報秦王。